王 浔
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们在新疆从事地质勘查工作。四十年过去,往事如云烟,耳畔、梦呓里都常常回响那负重驼铃声。
我们选定两峰老母骆驼。驼工说:“大漠犹行走险恶江湖,两峰都是久闯天下的功臣了,不得己,会自愿献出一切的,这灵物是耐劳又心善的沙漠之舟呵。” 他摸挲着心爱牲灵,双眸泛湿。他多情道:“老伙计,善待自重吧。” 老地质技术人员悄言,这所谓甘愿奉献一切,就是人困水尽时,我们将饮驼血食其肉以求生存,一番话,让我伤感许久。
驼背上挂上水及食品,以及地质器材。“叮,咚!” 驼铃声响,探宝人上路了。早晨的大漠戈壁,一地光辉灿烂。夏日晨风吹拂,让我思念故园江南水乡,不禁泛溢挥之不去乡愁。
头天遇上流沙雨。这种沙雨最易让人迷失方向。两峰老驼不愧久经沙场的老手,它们不乱方阵,那般不紧不慢走出沙雨。走到“一碗泉”,饮上泉水,夜宿沙坡头,好在两峰老驼面对面卧出一围密不透风“地窝子”里,这夜我近乎未合眼。驼工关于“骆驼是走长路的指点迷律大师” 的评价,让我从中真切体味到。
骄阳炽烈,辽远沙海蒸腾起袅袅烟雾,着实灼人难耐,明显,我们都少了饮水。叫人心热的是,两峰老驼彷佛通人性似的,也停止了饮水。这灵物用蹄子刨着,使劲咀嚼着一尾疙疙瘩瘩黑根,尽力索出水汁来,黑根苦涩却无异生命之泉。
行走近一个星期了,其中一峰老驼耗尽底力山般轰然倒下。午后,大漠燥热跑火,令人置息。阵阵热浪,炙烤得人人浑身刺疼,简直山穷水尽,仅剩半袋淡水了。这时,黑沙暴刮起,那么铺天盖地,狰狞死亡瘟神逼进这群勘查队员。这仅有的一峰老驼,豆大泪珠滚淌,它仰天长嚎,抵命一头撞向巨石,顷刻一汪殷鲜热血喷出,就靠这十公斤驼血,我们走出沙漠。看到绿洲,那清澈见底的湖泊。掬把湖水一饮而尽,其中傻大个说,干渴极了,真想喝干这条湖。人人分不清是汗滴,是擦不干泪水,还是甘甜透彻的湖水。
正是靠着新时期游击队员那种特别能忍耐、特别能奉献、特别能吃苦、特别能战斗的革命精神,我们在新疆广袤大地找到富厚油气田、贵金属、非金属矿,找到大煤田。
如今,地质工作者野外找矿条件优越多了。可以车代步,住上可拆装住所,电视、洗浴一应俱全,有了四通八达快捷方便通讯联络设备。危急情况,有飞机寻觅接应。这都是创新引领的丰硕成果。
长征接力有后人。在西部大开发,“一带一路”进军中,就有我的女儿,她叫驼铃。这年轻一代,不忘初心,继续发扬老一辈“三光荣”的传统与作风,爬山为革命,找矿为人民。他们依如天边骆驼,一路高歌前行……